■那年
关于书法,郑晓华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实用和审美本来是两条线,但依托于一个共同的母体,审美书法对实用书法实现全覆盖,使人们无从分辨哪些书法是表现性的,是纯艺术,哪些是实用性的,是‘非艺术’。这样的艺术‘生态形式’,在世界艺术史上不多见。”
对书法艺术“生态形式”的发现与认知,是当代书法理论的重要任务之一。尽管传统书法理论以它独具特色的思维方式,典雅丰瞻的语言魅力,阐释了文字结构的文化属性和文字书写的艺术规律,进而引发文字书写的审美之辩。然而,文字书写的实用与审美的关系,一直是我们关心的问题。
当我们深陷书法的历史谜团,一批有历史责任感、学术担当和国际视野的学者,试图从源头开始,寻找中国书法的最初形态,梳理中国书法的发展变化过程,确定中国书法的审美原则。郑晓华就是其中之一,他新近出版的《图形、技术、人文——郑晓华学术论文随笔集》就是证明。
首先,郑晓华从“生态形式”上高度概括书法的特殊性。他说:“书法是汉字——中国书面语言的副产品。书法为文字服务。换言之,书法艺术,为文字而产生,为文字传播而繁衍。”进而强调:“书法和文字,共生、共进、共荣,相为表里,不可分解。”显然,书法是有实际用途的,书写的最初时刻是为了展示文章的意义,其次才能提及书法的高下。王羲之在《兰亭序》中讲得明白——“后之揽者亦将有感于斯文”,他看中的是自己的文章,至于书法,是下一个环节的事情。
基于对中国文化史与书法史的考察,郑晓华对书法“生态形式”的演绎过程看得一清二楚。他告诉我们:“由于书法艺术以中国书面语言形式体系为载体,与实用书法同体、同步发展,这就造成世界艺术史上也难得其匹的罕见现象:汉字书面语言体系的功能区域,几乎全部被艺术样式所覆盖。”
以往,我们对书法的定义过于笼统和模糊,经常出现盲人摸象、瞎子断匾一样的误判,其中的原因就是不能厘清书法的实用与审美的关系问题。郑振铎在《哭佩弦》一文中忆及与朱自清谈论书法的往事,当年的几位青年怀疑书法的艺术属性,起于对书法实用与审美关系的混淆。其实,这种特殊而微妙的关系,是对“世界艺术史上不多见”的书法艺术的背书。这样的问题一直延续到今天,当书法的实用功能减弱,审美价值提高,有的人开始鼓噪书法的点线结构是书法的核心,书法与文字无关,与写什么无关,笔墨的客观呈现,便是书法的根本。郑晓华在传统书论和经典书法作品中寻找依据,再经过深思熟虑,做出符合历史实际与文化常识的解析,还书法艺术的本来面目。郑晓华讲道:“书法艺术以文字为母体,因文字书写而产生。它的所有语言样式,所有繁纷复杂的‘语法’、技术、规则,都傍依文字而产生,离开文字而无从立其身,这就是中国书法艺术的第一特性。”
对中国书法艺术的第一特性有了基础的认知,对中国书法作品的高下也就有了符合艺术真相的判断。对书法的“‘语法’、技术、规则”有结构性的理解,自然能够找到欣赏书法、理解书法、判断书法的钥匙。
郑晓华对传统书法的研究,思路清晰,成果丰硕,他熟知书法艺术的生命过程,了解每一个细节,能够听到书法的呼吸和呼唤,他对书法的艺术魅力有着强大的自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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